堅強的眼淚

給自己的情書 於 29/12/2013 發表 收藏文章
在醫院實習的日子,有許多令人難忘的回憶。
這段日子,我體會了生命的脆弱,也看見了生命的堅強。

記得那是我第二個實習病房,病房進出很頻繁,
但有一個和我年紀相約的外籍女生,在獨立病房隔離了一段時間。
她不是帶有傳染性的病人,而是保護性的隔離,
因為「食肉菌」的感染,把她整隻左手「侵蝕」了,手術以後,要以雙腳的皮膚植皮,
為了預防傷口再受感染,病房再擠迫也騰空一間小房作隔離之用。

第一次看見那個女生,左手已經被敷料重重包著,但她面上總是掛著陽光般的笑容。
那天,醫生要替她清洗傷口,並檢視傷口情況,整個程序在小手術室進行,
因為食肉菌感染並不算常見,所以導師帶我和同學一起到小手術了解傷口的情況。
我看得出外籍女生很害怕,她沒有看傷口,我們也不建議她去看,
因為她的左手基本上就只剩少許肉和筋腱在骨頭上,她看見會更加害怕。
植皮以後,傷口比較穩定,清洗傷口的工作開始轉交資深護士處理,
作為護士學生,有時會幫忙扶托,日子久了,和女生也開始熟稔。

她總是很樂觀的樣子,很喜歡笑。
她總是很體諒醫院忙碌的醫護人員,每次微小的協助都表達非常真誠的感謝。
她總是很堅強獨立,可以自己做到的都會自己去處理,即使雙腳左手都包滿繃帶。
她是很討人歡喜的女生。

有天,我穿上保護衣進入房間,她很安靜。
她看見我推著血壓計,很熟悉地伸出右手。
她沒有說話,我感覺這天她有點不一樣。
第二次進入房間,她仍是安靜的,我看見她雙眼發紅了。
我問她有沒有事要幫忙,她笑著搖頭說 "Don't worry, I'm okay",
我站著,沒有走開,然後我跟她說「沒關係,我知道你一向堅強,但再堅強也有眼淚」。
她沒有再裝強,她說當她想像將來雙腳和左手的疤痕就很難過,
她知道自己已經很幸運,不用截肢保命,但她還是很難過,
她害怕自己不再美麗。我伴在她旁,讓她哭,我知道她強忍了很久。
我正自責不懂安慰她之時,她卻擦乾眼淚,叫我不用擔心,
她說她知道事情會轉好。

那次以後,我沒有再見過她流眼淚。

她真的很堅強,堅強得令人有點心痛。
我是個很眼淺的人,看過很多人哭,但原來堅強的眼淚是如此令人心酸的。
她讓我知道,原來,不是堅強也有眼淚,
原來,堅強是用留在內心的眼淚堆成的。

其實,她真的很美麗,我看不見她的疤痕,卻看見她那堅強而美麗的內心。
但願,這美麗的女生生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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