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忍傷痛 划向深處

挫而不折之九

　


我較喜歡的一幅畫是米高顏開羅畫在羅馬西士汀小堂牆壁上的「創世」。在神創造人的一幕，神伸出有力的右手食指，直指亞當那軟弱無力卻充滿期待的左手食指，透過指尖與指尖的接觸，傳來生命。

今天，我們期待的是透過彼此互動、給對方傳送生命。

　
如斯淺薄？

可惜，多少次，人伸出手，並非傳遞生命，卻使生命萎縮。我們很多時在互動中傳送給對方的是創傷，遺下的是廢墟；就算夫妻亦無可幸免。

我遇過出言尖酸、在朋友面前不留情面地奚落丈夫的乳癌病人。其中一位這樣對我說：「難道我不值得為自己著想，做一些滿足自己的事情？難道對著丈夫、家人，我還要堆砌笑臉，事事要預先思考，修飾，才可說出口，不讓自己暢所欲言？」

我相信，她這種回應，不是出於對夫妻關係的漠視，或個人性格的淺薄。她也有未癒的傷；任何輕微或甚至假設性的觸碰，也引發她激烈反應。當然，她有權利令自己滿足、暢快。同樣，她也要承擔後果。若日後夫妻關係破裂，她要知道她自己也是有份促成的。
　

有你同舟

一次互動，可以賦予生命，也可以摧毀生命。一個回應，可以令原本惡劣關係雪上加霜，也可以扭轉乾坤。

我愈來愈感到，人際關係的一大挑戰，是在自己感到遭受對方傷害的同時，仍然能夠開放自己，繼續關懷對方。

我見過本身患癌病的婦女，不但不以自己患病、心情低落而理所當然地發號施令要求丈夫服侍，反而主動關懷丈夫，或鼓勵丈夫在照顧她需要之餘，享受一點私人空間，譬如與朋友每周一聚。她知道，丈夫暢快，自己順心。

我見過不少做丈夫的，靠內向反省不見任何轉變，卻因妻子的善意主動，啟動了前所未有的回應。在妻子的鼓勵和感動之下，從來不直接表達感受的丈夫，曉得向妻子說「多謝」、「對不起」和欣賞的說話。
良性互動，把雙方關係引至更深層的接觸。出家的傳統，讓人誤會成長路是孤單獨行。事實上，「有你同舟」，更可同達彼岸。

　

划向深處

不錯，夫妻互動，扭轉乾坤要面對的一大挑戰，是在感受到被威脅或攻擊的時候，仍能開放胸懷，以對方福祉為首要考慮。


這方面，十字架上的耶穌，給我們留下了比米高顏開羅的「創世」更發人深省的圖像。受創之餘，耶穌仍然掛念著存心置他於死地的人，祈求：「父啊！寬恕他們罷! 因為他們不知道他們做的是甚麼。」今天，耶穌繼續主動，在每一位我們不大願意寬恕的人身上，包括我們的配偶身上，張開他那被鐵釘穿透的雙掌，向我們呼喚，要求我們把握機會，受挫之餘，仍然清醒地，溫柔地，包容地，忍著傷痛，划向自己和對方心靈深處。